白周确定花牧的性格不像白楚，而是像覃颜。

虽然白楚到处宣扬，包括和读者，甚至跟覃颜，都说自己小時候特别乖巧省心，几乎不用保姆费心。

但事实并非如此，白楚小時候，从学会走路开始，就皮的不像话，经常从带栏杆的童床里越狱，跑到白周房间里拆屋，到处搞的像拆迁现场。

白周想，血浓于水，湖城那二位毕竟是亲妈，又有两个小哥哥陪着玩儿，小娃娃這肯定是不想跟她回海城的意思。

白周一路绷着脸，没有理会這心事重重的小娃娃。

到了海城，白周在中鑫大厦负三层泊好车，花牧知道到家了，朝白周张开小手，“妈妈”，要白周抱。

白周脸色不太好看地抱起花牧。

花牧乖巧地伏在白周胸前，两只小手习惯性地捏着白周一小片衣服，垂着眼睫，“妈妈……”

花牧才是真正乖巧，快三岁了，还是和小婴儿時一样乖，白周有時间陪她玩，她就紧紧粘着白周，白周工作忙，早上走的時候她在熟睡，晚上回来她又已睡着，问保姆孩子一天的情形，保姆总是笑着说，“乖着呢”，白周调出监控视频来看，也确实如此。

而且小小的人儿，已经学会往肚子里放心事。

低头看着花牧白嫩的小面孔，“怎么了？”

花牧还是垂着眼睛，“妈妈，覃浅和覃简有两个妈妈，艾莉（白齐的女儿）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，我只有一个妈妈……”

白周的脸色又变的难看起来，声音冷冷地道，“一个妈妈不好么？”

结合张慧芳对覃颜小時候的描述，花牧的性格确定随覃颜无疑，乖巧懂事地让人心疼。

本来，白周压根没考虑过伴侣的问题。

但给花牧這么一哭，让白周有犯罪的感觉——

她一个三十五岁的人，让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担心，多么大的罪过。

每个阶层都活跃着一群绑红线的人。

白周的阶层也不例外。

前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就给白周打电话，为她介绍结婚对象——南海船王家族长房长女龙芝玉。

白周对着话筒，无言以对。

白楚和覃颜的婚礼，把大龄单身的她送上热门话题，一時间全国人民都来操心她的婚姻大事。

她以为大家也就在網上说说，没想到还真有人付诸行动，替她牵线搭桥。

真是猝不及防。

虽然白周沉默不语，老先生却并不在意，自说自话，传达了两个明确的信息，一、龙芝玉对她很感兴趣；二、错过了龙芝玉，以后挑着灯笼也找不到這么好的结婚对象了。

老先生年纪大了，絮絮叨叨，有點迂，但有件事他却分的很清楚——结婚对象和恋爱对象。

老先生说的始终是，结婚对象。

這背后是商业联盟。

最后，白周敷衍地说了一句，“谢谢您，我考虑一下。”

老先生说，“一定要珍惜這个機会啊。”

结束了对话。

這天晚上，花牧睡着后，白周独自来到楼顶花园，在桂花树下踱步，思考着，要不要把龙芝玉约出来见个面，联姻背后的商业利益，着实令她心动，而且还可以让花牧有两个妈妈，以龙氏家族的涵养，表面功夫定会做到无可挑剔，至少小孩子发现不了破绽。

正想着，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，对方开门见山，“白周，你好，我是龙芝玉。”

白周，“……你好。”

龙芝玉，“有空出来吃顿便饭？”

白周，“龙小姐在海城？”

龙芝玉，“是。”

白周抬腕看了看表，九點十分，“今晚么？”

龙芝玉，“明晚也可以，我可以等。”

白周，“怎么好意思。”

约定在当晚，一个小時后；地點，就在离中鑫大厦不远的一座水晶宫。

白周提前十分钟赴约。

龙芝玉掐着秒，准時抵达。

一头清爽的短发，中国西班牙混血的精致外表，三十三岁，保养得非常好。

白周没有站起来，只微微地點了點头。

龙芝玉也是。

双方算是打了招呼。

彼此都没有说话。

面对面坐着，互相看了约两分钟，龙芝玉脸上缓缓展开一幅优雅的笑容，“白小姐真漂亮。”

白周，“……谢谢。”

都是月神的功劳。五官还是那个五官，颜值却飙升了不知多少个档次。最重要的是，气色好。

龙芝玉，“我说這话并不是恭维。”

白周微微一笑，还是那句，“谢谢。”

龙芝玉，“不仅漂亮，而且特别显年轻。我的眼角，已经可以看到细纹，白小姐比我大两岁，脸上一點细纹都没有。”

白周，“龙小姐才真正年轻。”

龙芝玉，“不。可能是因我有西班牙血统，欧洲人比较显老一些。”

龙芝玉宣布包下整座餐厅。

服务生重新布置餐桌，桌布、桌旗、餐桌花都重新布置，餐具换成最高档的瓷器，餐巾本来叠成“香草瓶”的样式，现在换成了“二重奏”的样式，每一个细节都用匠人的态度去对待。

两人在新布置好的餐桌旁重新落座，灯光朦胧，龙芝玉又说了一句，“我见到白小姐，真是惊为天人。”

白周，“……”

這位龙大小姐，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表扬月神，没有一句话真正愉悦到她。

“龙总”，白周看着龙芝玉的眼睛，“你也是（和那些肤浅的人一样），只看脸么？”

龙芝玉笑了，“当然不。但我承认颜值对我来说很重要。虽然是商业联姻，但还是要经常在一起用餐的不是么，我不想让我的视线受委屈。”

非常坦白。

白周，“其实我也一样。”

稍微有了一些好感。

白周，“龙总喜欢孩子嗎？”

龙芝玉，“坦白说，不是很喜欢，我弟弟的儿子出生后，我去医院探望，弟弟把侄子放到我怀里，小小的婴儿柔软的像猪大肠，我受到惊吓，手一抖，孩子从臂弯跌落，弟弟及時接住，婴儿还是哭的惊天动地……”

白周，“……”

白周拿起刀叉，管弦乐队演奏着轻缓的曲子，白周觉得一點都不悦耳。

见白周不再说话，龙芝玉意识到了什么，“不过，孩子长大一些，抱起来就不一样了，可以说舒服多了，感觉像一团湿答答的棉花糖……”

……确定抱着湿答答的物件会舒服么？

看来龙大小姐实在是不喜欢小孩。

白周垂着眉眼，缓缓地吃着东西，不发一言。

龙芝玉，“我知道你有一双儿女，大的是代孕生的，十二岁了，小的是你妹妹的孩子，叫花牧，还不满三岁，你很喜欢小女儿……”

白周抬起眼帘，“是的。”

龙芝玉，“你小時候……很孤单吧，那种教育方式很早就被我们這样的家族抛弃了，我小時被送到民间，隐姓埋名，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起长大，凭自己的本事考上最好的大学，资质显露出来后，家族才开始介入培养。”

白周，“龙总真是用心，连我小時候过的是怎样的生活，都知道的這样清楚。”

龙芝玉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，“你是通过女儿拥抱小時候的自己吧，其实独立之后，应该寻觅一个伴侣来温暖余生，而不是回头拯救童年的自己。”

白周，“……龙芝玉，别忘了，我比你年长两岁（教我如何做人你还不够资格）。”

龙芝玉，“我是真心喜欢你，才说的這些话，不然我犯得着么。”

白周轻轻叹息，“谢谢你。”

关于花牧，她没有想过這样深。

也许龙芝玉说的是对的。在内心深处，她至今对孤独冰冷的童年耿耿于怀。白楚比她小八岁，并未真正触摸过那段幽深的孤独。没有人触摸过。没有人。

临别時，龙芝玉说，“希望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。”

白周笑了笑，“我不是个有趣的人。你很快就会厌倦。”

龙芝玉，“就算看在利益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轻易放手。”

白周，“但是你会尊重我的选择，对么？”

龙芝玉，“除非你和别人领证了，不然我依然保留上面那句话。”

白周，“……”

回到家，白周觉得自己犯了人生中最愚蠢的错误——

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，都不可以拿自己去做交易。

這是她做为商人的底线。

而今天，她竟然突破了這道底线。

……她竟然去相亲……

简直像中邪了一样。

上次中邪，从深山里挖来一棵桂花树。

這次……

白周想到了月神。

都是月神的错。

白周想。

如果不是月神提升了她的颜值，充其量就是一顿饭的事，哪有“很多很多顿饭”。

白周眉峰小幅地抖了一下。

這事得月神负责。

回海城的路上。

花牧安静地坐在儿童座椅上，皱着小眉头看着窗外。

白周，……

一手拥着花牧背，一手轻轻抚mo着花牧的小脑袋。

花牧哭声渐小，最后抽泣几声，停了下来。

白周，“嗯？”

到這時，白周才意识到，大概错怪了小娃娃。

花牧小手环住白周脖子，抱的紧紧的，小脸贴在白周脸颊，哭声也越发大了起来。

白周感情再迟钝，也知道小娃娃是在心疼她，而不是在嫌弃她。

白周，“宝贝乖，不哭。”

花牧没有回答，先是扁着小嘴默不作声，不一会儿，“哇”地一声，哭了起来。

白周，……